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28:30
七、《昨日帖》
(一)釋文:
芾啟。昨日少款,甚幸。經夕起居萬福。善美中集未及見,欲望借至淨名,數日觀覽,夜鎖在廚,必不失墜也,可否?謹具咨請,不宣。芾頓首。景微道友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景微書札。
黃晞字景微,建安人。少通經,聚書數千卷,學者多從之游,自號聱隅子[一]。著歔欷瑣微論十卷,以謂聱隅者物之名,歔欷者歎聲,瑣微者述辭也。石介在太學,遣諸生以禮聘召,晞走匿鄰家不出。樞密使韓琦表薦之,以為太學助教致仕。受命一夕卒。
2. 此當為改字之初書(黻改為芾)。
3. 淨名為潤州北固山甘露寺齋,米芾借居之地。
米芾卜居潤州時,曾於城北北固山上之甘露寺附近建「海獄庵」,內書齋有二,一名「淨名」,一名「寶晉」,內藏晉唐法書名畫及古玩無數,米黻終日把玩。「淨名齋」之命名,是取獎穎叔贈詩句之末而得。
《淨名齋記》云:「襄陽米芾字元章,將卜老丹徒,而仲宣長老以道相
契,會內閣蔣公穎叔(之奇)以詩見寄云:『京城汩沒興如何?歸櫂翩翩返薛蘿。盡室生涯寄京口,滿床圖籍瑣岩阿。六朝人物東流盡,千古江山北固多。為借文殊方丈地,中間容取病維摩。』於是宣公以其末句命名居,亦冀公之與於同樂也。」故知「淨名」乃仲宣取蔣詩末句命名者。
4. 蔣穎叔訪米芾於甘露寺,唯任發運使時。《續資治通鑑長編‧哲宗元祐四年三月》:「乙酉,知廣州、寶文閣待制蔣知其為江淮浙等路發運使。」同年六月:「癸亥,寶文閣待制蔣之奇,為河北路都轉運使、直秘閣」。直秘閣,可為「內閣」。此帖當書於元祐六年,在改字初之作中,此或為最早也。
(三)藝術賞析:
此幅雖說是改字之初之作,米芾在內心一直想要擺脫後人賦予他「集王字」的稱號,於是《昨日帖》便是轉型銜接之作品。明顯的可看出,米芾一直努力求變,想要將自我於桎梏中掙脫出,但這之中總會有一些綜合體(王字風格與米氏書風)存在。例如這幅作品的每一個字,都隱約可感覺到米芾想要豪放擺動,但受限於字體較小;筆鋒由圓轉勁是勝過於王字的,可以說米芾擺脫《苕溪帖》那種字字規矩,不急不徐的寫字態度,多加入了自己的心思;也少有《李太師帖》那種流媚的姿態,雖然說不是一等一的佳作,卻是米芾自身的一大轉變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28:56
八、《篋中帖》(《致景文隰公閣下尺牘》)(《天機妙帖》)
(一)釋文:
芾篋中懷素帖如何?乃長安李氏之物。王起部、薛道祖一見便驚云:自李歸黃氏者也。芾購於任道家,一年揚州送酒百餘尊,其他不論。帖公亦嘗見也。如許,即併馳上。研山明日歸也。更乞一言。芾頓首再拜。景文隰公閣下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景文書札。
2. 《篋中帖》,吳其貞《書畫記》作《天機妙帖》;《宋米芾墨跡故宮法書第十一輯》作《致景文隰公閣下尺牘》。
3. 此帖曹寶麟曾考證為米芾於元祐六年作於潤州。時間未誤而地點實謬。今之乃書於汴京。
4. 篋中帖共涉及五人:李氏、王起部、薛道祖、黃任道、景文隰公。『薛道祖』即薛少彭,其生卒年不可考,但南宋岳珂《寶真齋法書贊》卷十三著錄了薛道祖的《鵓鳩帖》,云:『余家舊有花下一金盆,旁一鵓鳩,謂之「金盆鵓鳩」者是已。頃在都城,為元章借去,久不肯歸。於比得巨源書,聞元章下世,大可痛惜。此畫今亦不知流落何處,使人嗟歎之不足。』米死於薛前,對《篋中帖》的考證無助矣。『仁道』是黃莘的表字,劉摯《忠肅集》卷十四有《朝奉郎致仕黃君墓誌銘》,云,『君諱莘,字任道……元豐八年(一○八五),今上(哲宗)嗣位,遷朝奉郎,以足疾請致仕。十二月四日卒於州舍,享年六十五。』據此,此帖肯定書於黃氏歿後。李氏、王起部有姓無名,遂問題的希望寄託於『景文隰公閣下』了。
『景文』氏劉季孫的表字。宋‧王稱《東都事略》‧忠義‧劉平傳,云:『平諸子中,唯季孫有聞。季孫字景文,少篤學能詩文,蘇軾知杭州時,季孫以左藏庫副使為兩浙兵馬都監,軾薦其才,除知隰州,仕至文思副使以卒。』在此提及的『隰州』,恰可與《篋中帖》的『隰公』相映發。」
蘇軾保舉劉景文是元祐五年,時景文五十八歲,根據《乞賻贈劉季孫狀》,可知劉景文死於元祐七年五月。基本尚可認定《篋中帖》作於元祐六年。
米芾《書史》記載,劉季孫曾以一千置得王獻之《送梨帖》。後米約以歐陽詢真跡二帖、王維《雪圖》六幅、正透犀帶一條、硯山一枚、玉座珊瑚一枝以易,劉見許。王詵借米芾硯山去,不即還。劉為澤守,行兩日,王始見還,約再見易,而劉死矣,其子已二十千賣與王防。
《懷素帖》究竟在本文中有何相干,曹寶麟推斷是《硯山帖》未到之前的替補品。若是借與,絕無「如許,即併馳上」徵求同意之語,更何況「併」顯示出「馳上」的不單是《懷素帖》,當即包含除《硯山帖》之外的歐帖王畫諸物。再說,《懷素帖》既然「公亦嘗見」,何必用王薛驚詫襯托精采,以「送酒百尊,其他不論」隱喻貴重呢?米芾用意真是呼之欲出。《篋中帖》未具日期,若非即日開緘,「明日」何以為憑?米芾、劉景文二人近在咫尺是不言而喻的。
《篋中帖》說道的「研(通硯)山」即米芾被王詵借去而百簡催索的物事,帖中雖云「明日歸也」,但其實是徒託空言,有以固景文之志。
5. 徐邦達《古書畫過眼要錄》曾提及,「王起部」(起部乃工部別稱)確是王欽臣。《續資治通鑑長編哲宗元祐六年九月》:「癸卯,秘書監、直秘閣王欽臣為工部侍郎」。故「王起部」之名,須在元章閏八月廿五日東歸後始有。
6. 劉景文自杭赴京受隰州之命,於十一月十九日繞道穎州謁蘇軾,留十日而北上。若米芾不在京師與景文議易《送梨帖》,則以下之語便不可解。
7. 葛立方《韻語陽秋》卷十四云:「元章嘗以九物換劉季孫子敬帖,不獲,其意歉然。張芸叟(舜民。按,時為左司員外郎)作詩云:『請君出奇帖,與此九物並。今日投卞(即汴)水,明日到滄溟』。」若在潤州,則何涉汴水?因悟此帖必作於元祐六年臘月。米芾閏八月歸潤後,是年之末又有京師之行也。
(三)評論:
1. 元鮮於樞題:米元章天機筆妙。
2. 清吳其貞《書畫記》:「書法皆飄逸,多得天趣,紙墨俱佳。」
(四)藝術賞析:
1.「芾頓首再拜」數字,一氣呵成,而「頓首」二字,米芾用側鋒挑剔而下,既有線之流動,右有點之跳躍,「再」字之末筆緊連「拜」字,順勢而下,偏鋒飛白,妙趣橫生。
2.由此可見,米芾的書法每每見佻達之趣。加上結體不拘一格,前傾後仰,左側右倚,然又不見故意經營之跡,使米芾之書顯得豐富多姿,又輕鬆爽暢,這就是其書「諧」之所在。然而米芾的「諧」華而不浮,點劃跳躍而統一,結體則怪而不誕,這又是其所以「諧不傷雅」了。
3.首兩行字體稍大,但一開始的心情似乎是較為沉著的,從「王起部」開始到最後,速度有加快的跡象,可想像手腕的擺動隨著易帖的心情搖擺,大小字錯落其間,卻也流露出自然之息。
4. 整幅墨色濕潤,飛白穿插,更加豐富了作品的生命力。溫潤處筆劃多厚重;末幾行露鋒漸增,隨意筆觸也多了,急速的筆觸參雜點劃有致,尤其末尾六字「景文隰公閣下」顯現出灑脫狀,豪放的用筆是米書中少見的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29:18
九、《久別帖》
(一)釋文:
芾啟:早略一揖,未慰久別。承來浴,久候無好,故(點去)困憊歸息,傾仰傾仰。來早願同令兄見臨一(飯),訖,同至山房,然後歸,治行未晚也。切切,餘面罄。草草。芾頓首。致平國士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章持書札。
2. 《宋史‧章惇傳》:「四子連登科,獨季子援嘗為校書郎,餘皆隨牒東銓,仕州縣,訖無顯者。」
章惇字子厚,建州浦城人,父俞徙蘇州。起家至職方郎中,致仕,用惇貴,累官銀青光祿大夫,年八十九卒。
羅大經《鶴林玉露》卷五云:「元祐中(按:為三年正月),東坡知貢舉,李方叔就試。將鎖院,坡緘封一簡,令叔黨持送方叔。值方叔出,其僕受簡置几上。有頃,章子厚二子曰持曰援者來,取簡竊觀,乃《揚雄優於劉向論》一篇。二章驚喜,攜之以去。方叔歸,求簡不得,知為二章所竊,悵惋不敢言。已而果出此題,二章皆模仿坡作,方叔幾於閣筆。集拆號,坡意魁必方叔也,乃章援。第十明文亦與魁相似,乃章持。……而方叔竟下地。」章氏昆仲於陰差陽錯中坐享其成矣。然此事朝野既譁然,故其父每下野,持援等俱歸侍於潤州別業。
3. 葉夢得《避暑錄話》卷三:「唐僧能書者三人:智永、懷素、高閑也。智永書全守逸少家法,一畫不敢小出入,《千文》之外見於世者亦無他書,相傳有八百本。余所聞存於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,親見其一於章申公(惇)之子擇處。……章申公家亦有懷素《千文》,其在子援處。今二家各藏其半,惜不得為全物也。」
4. 米芾書中謂持「令兄」,章擇有五成可能。「同至山房」,即北固山海岳庵。
5. 「芾」字橫長乃改字之初形式,故此帖當作於元祐六年改字至元祐八年十二月章惇復官間。然米芾七年夏始為雍州令,與章氏相值,唯是年之春。是時剛從京歸,故云「久別」。
6. 大凡寺院皆有浴堂,天氣未暖,士紳皆至彼洗浴,東坡有《安國寺浴》詩可證。
7. 「久候無好」,「好」疑是「耗」之借,謂應承來甘露寺浴,然久無聲息,困倦而歸臥耳(按,《寶真齋書贊》卷十九錄此帖,以逕改「耗」)。
(三)藝術賞析:
此帖的風格和米芾另一作品《東坡《木石圖》詩跋》十分類似,字體小卻不呈現精巧度之美,大小搭配適中,並沒有突兀之筆,唯後四字「致平國士」稍大,和本文不大協調,但風格一致,遂不至於格格不入。細觀此幅作品,以余淺見,最精采處乃在其映帶部分,如「來早」、「同至」、「然後」這些連筆十分自然;又如「略一」、「慰久」、「致平」雖沒有連筆相接,但上一字的末筆與下一字的始筆遙遙相接,有筆斷意連之妙;更有如「久候」、「傾仰」這類的字,末筆雖未出鋒,但和下一字仍承接的十分適恰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29:36
十、《寵臨帖》
(一)釋文:
芾頓首啟。昨日特承寵臨,屬王氏兄弟飯,遂阻於門迎。留以朝銜,謹先上納,旦夕祇造,不宣。芾頓首再拜。景仁通判宣德兄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景仁書札。
2. 關景仁字子開,一字彥長,錢塘人(一說越州),嘉祐四年進士。
3. 《書史》:「唐率府長史張顛字伯高真跡四帖,在杭州陸氏大姓家……陸氏子素從關景仁學,因借摹三大帖,……又三年官杭,關景仁為錢塘令,因陸氏子登第者來謁,與官同往謝而閱之。」
4. 東坡元祐六年守杭,有《謝關景仁送紅梅栽二首》。帖云「屬王氏兄弟飯」,當謂王漢之、渙之兄弟也。觀簽名形式,在改字之初。然關景仁「留以朝銜」,又云「謹先上納,旦夕祇造」,則似猶未官雍州,故此帖可判定為元祐七年七月前所作。
王漢之(1054-1123),字彥昭,常山人,居丹徒,介子。熙寧元年進士,知直州,時詔諸道經畫財用,漢之請先置籍,使能周之,而校其登耗以待用,從之。後連徙五州,入為工部侍郎,累進延康殿學士,宣和五年卒,年七十。
王渙之,宋人,漢之弟,未冠擢上第,元祐中為太學博士,後入黨籍,出守洪越諸州,以疾提舉明道宮。渙之性淡泊,恬於仕進,每云乘舟常以覆溺處之,乘車常以顛墜處之,仕宦常以不遇處之,則無事矣。
(三)藝術賞析:
1. 此帖的書風比起之前的「少作」老沉了許多,筆法也有了改變,尤其這篇的字在「轉折」上,有些許精妙。余最欣賞米芾「圓中方勁」的轉折筆,猶如鋼鐵線條的橫筆,狠狠往下一折,剛毅仍在,轉得圓勁不死板,如「第」字,可拿來和《張季明帖》和《蜀素帖》作比對;《張季明帖》的「第」字之轉筆太過圓滑,佈白部分有強烈對比處,但太過強烈以致上面部分擠在一起;《蜀素帖》的「第」字結構不佳,上兩點和下面的比例是一比三,上面稍嫌過大,其轉筆處筆鋒似乎有折到,外面是圓弧,但裡面是方角,下半部的佈白處理也不當;《寵臨帖》的「第」字不論在用筆或結構都十分精道,若一其橫線分層,字的上半部可分為四層,每一層的大小不一,但給人無狹隘而是疏朗的感覺,轉折所形成的圓圈和左邊的空白形成對比,轉折筆十分有勁,堪為耐人尋味再三的字。這是米字的一種轉折筆,這類的轉筆應用到其他的字還有「屬」字。
2. 另有一種轉折,折之後有加壓的筆法,如「首」、「啟」、「飯」、「迎」、「納」、「通」。這種轉法不似第一種的剛健,此種轉折如果加壓太過反而會壞了這個字,彷彿一個人的臂膀傾斜太過會使一個人站立不平衡。這類轉折的字應用最好的是「啟」,其轉折處之加壓點形成一個頓點,這個圓點如橫折之後豎筆的起筆,堅挺的線條也是這個字的精華所在。
3. 總體佈局上,形成一個拱門狀,中間三行短,留下空白,左右兩行屹立整幅作品,這也是典型的書信佈局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29:56
十一、《枉駕帖》
(一)釋文:
芾頓首再啟。行日伏蒙尊造枉駕,水次不遑迎謁,內積悚恐悚恐!不審尊兄資政,何日到闕,欲拜狀也。芾疏繆,正託德門,每賜誨督,使逃罪戾,至幸至幸。芾頓首再拜。
(二)簡介:
1. 此帖為致許將之弟書札。
2. 「尊兄資政」之「尊兄」乃指許將。
許將(1037-1111),字沖元,福州閩縣人,舉嘉祐八年晉是第一,神宗時累拜翰林學士,龍閣圖直學士,歷知成都府。元祐三年再為翰林學士,進尚書左丞。章惇、蔡卞同肆羅織,貶謫元祐諸臣,奏發司馬光墓,賴將言而止。累官門下侍郎平章事,出知河南府,政和元年卒,年七十五。諡文定,改諡文恪。
3. 《續資治通鑑長編哲宗元祐五年十二月》:「辛卯,中大夫,守尚書右丞許將為太中大夫、資政殿學士之定州。御史中丞蘇轍等屢言將過失,而將一累表陳乞外任。上批『可。特除資政殿學士,轉一官,知定州』。」至元祐七年六月,尚書左丞梁燾上疏高太后,為許將說項云:「安燾、許將皆舊人可倚任者。」遂有許將「到闕」、「對簾」之傳。
4. 《寶真齋法書贊‧米元章書簡帖上》收一書,顯即致許將者,云:「芾頓首再拜。右丞資政春官恩主鈞席。仲秋漸涼,恭候台候動止萬福,昨以四月忝命改官,盡緣知獎,沒齒曷報?六月被遣此邑,聞台旆將至,遲遲留七月,以俟一識威采,面感恩紀。謁令弟,始知不可俟,抱悒知官。近亦得令弟書,始知對簾,遂力疾作書,以佈下情。其餘俟趨省,造門叩閣,所懷非紙所罄。不宣。門生米芾頓首再拜。右丞資政春官恩主台席。」既云「對簾」,則高后猶執政可知。本帖問「不審尊兄資政,何日到闕」,則在上錄之帖前矣。
(三)藝術賞析:
《枉駕帖》是一小行楷的作品,精巧度隨著字小而點劃更兼顧的完美,雖是小字,行氣間的流暢度佳,擺動也十分恰當,並不因為精細刻畫而讓字板了,唯一的失筆在「政」字的捺,拖太長而後繼無力,末端有下傾的趨勢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30:16
十二、《竹前槐後詩帖》(《致希聲吾英友尺牘並七言詩》)(《尺牘》〈芾非才當劇〉)
(一)釋文:
芾非才當劇,咫尺音敬缺然。比想慶侍,為道增勝。小詩因以奉寄。希聲吾英友。芾上。
竹前槐後午陰環(改繁),壺領華胥屢往還。雅興欲為十客具,人和端使一身閑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希聲書札。內容為一尺牘並加一首七言詩。
2. 「希聲」氏黎錞字,時錞致世居汴京,實捐館前一年也。
3. 《竹前槐後詩帖》,《中國法書選48宋米芾》作《尺牘〈芾非才當劇〉》;蔡舜寧〈米芾之書學思想與書法藝術研究〉作《致希聲吾英友尺牘並七言詩》。
4. 米芾元祐七年初夏始為百里之長,「非才當劇」,詞謙而喜在言外,詩中亦不無閒適滿志之情。後有人謂「英友」為「英年之友」,不能為老人。但米芾稱賀方回為「人英」時,賀亦不在「英年」,故未可以今義範古人也。
5. 「十客具」疑為泛稱。葉夢得《避暑錄話》卷一云:「韓持國(維)為守,每入春,常設十客之具於西湖,旦以郡事委僚吏,即造湖上。」則十客之具當為盛筵矣。
6. 若依據曹寶麟的說法﹙希聲即黎錞﹚,則此作品的年代就不難考知:元祐六、七、八三年之內。而時在盛夏,米詩措寫的正是這一時令的景物,所以依據現有的資料,應是在元祐六年或七年了。現在要驗證的是米芾這兩年的履況是否與詩帖所云相同。
元祐七年八月,蘇軾自揚州以兵部侍郎兼侍讀召還;九月初離揚州,道經雍丘,米芾設宴款待,並於長桌上置精筆、佳墨、妙紙,兩人即席揮毫,互易而去。
米芾從失官賦閑的落魄之士,一變為雍丘縣令,這應該是舊黨重新得勢後對他的照拂,或許就是蘇氏兄弟的提攜。雍丘縣令為正八品,雖是微官,但已是米芾有生以來做的最大官職了。他對黎錞說的「非才當劇」,言似謙抑,其實那種沾沾自喜的情緒是溢於言表的。所以此帖決不可作於雍丘之前,於是肯定是元祐七年了。
(三)藝術賞析:
1. 米芾四十一歲改字以後的簽名形態基本上可納為二類。一類橫畫較長,往往露鋒,表現出飄逸之致,因其長故與草頭末筆一點筆勢的映帶關係不甚明顯;另一類橫畫較短,有時上接草頭末筆。前者結字平淡拘謹,反映出改字之初有欠熟練,反之,後者深穩精熟,備極生動。前者在先是一目了然的,《篋中帖》是改字後的第一件作品,簽名的結體就顯得非常稚拙。
2. 米芾此時沾沾自喜的心情也反應在字的體態上,整幅作品給人跳躍的感覺,然其線條並非纖細,飄飄欲飛,有些字還很厚重,這樣輕盈又不失穩重的工夫實非人人所能模出的。
3. 此作品的線條呈多樣化發展,筆筆多不重複,鋒利的筆觸如「劇」、「英友」、「具」等。厚重的體態如「缺」、「為」、「午」、「陰」等。加上米芾特有的擺盪風格,錯落有致,粗細分明,乃非後人模擬所能至。
4. 另外,值得探討的是米芾的橫畫。先看兩個「芾」字,首字的「芾」橫畫取法於褚遂良波磔有致又提按分明的遺規,第五行的「芾」字,其橫畫先逆起,筆勢向上往右一扯,收筆處往下帶,體態上雖沒有前者寬綽,但後者的勁道是前者所沒有的。第二類橫畫是逆起往上躍起後末端稍向下傾,如「才」、「想」這類的橫畫通常往左帶要接直豎;第三種是橫折或橫勾,米芾通常在始端會先一頓,向右帶,中間稍細,在銳利的折下或勾,需注意的是這一筆通常是一個字的精神所在,中間雖細卻涵蓋住所包覆的字的氣,這類的字如「當」、「慶」、「增」、「壺」、「客」等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30:31
十三、《珍醴帖》
(一)釋文:
芾頓首再拜。右史舍人老兄閣下。蒙手翰,貺尚方珍醴,拜嘉增幸。來日當引九日拜臨顧之辱,併敘謝意。謹奉啟,不能罄所言。芾頓首再拜。希聖舍人親家台坐。來日東華得一介相引乎?吏部至今不見人來耳。
(二)簡介:
1. 此為致希聖書札。
2. 喬執中,字希聖。蔡肇《米芾墓誌銘》云:「八女子,適喬襄文僖老、南康軍教授段拂、丞奉郎吳激,餘未嫁。」此帖云「希聖舍人親家」,遂知米芾長女乃嫁喬執中子也。
3. 《敘資治通鑑長編‧哲宗元祐七年正月》:「己酉,右朝請郎、秘閣校理、徐王府翊善喬執中為起居舍人」。起居舍人又稱右史舍人。又按同書,是年六月「甲戌,起居舍人喬執中為起居郎。」起居郎則當謂左史舍人。帖中有「九日」之語,則知為重陽節,此帖亦於此時(九月)所作。其時米芾猶稱「右史」,恐於雍州昧聞執中左遷也。
4. 「東華」為汴京宮城東門。米芾自西入京,故自約於東華引入。
(三)藝術賞析:
1. 此帖給人的第一印象是「圓勢」,這可能和碑刻有關係,少見米芾細而挺勁的筆觸,彷彿這些細線都遭後人描摹了;此外,短點也都變成了向勢的短捺,更把字修飾的更加圓融,如「蒙」、「拜」、「家」等。
2. 一般來說,行書中的長點或捺筆通常以不厚重為原則,真要寫捺,也寫的輕靈不遲滯。以此觀點來審視此帖,發現一捺把一個字往右下方拉,使字笨重,尤其是第二行的「舍」,左撇沒有往外帶開,右捺厚軟無勁,把底下的筆畫包裹的喘不過氣;另外,類似「翰」貺、希聖舍「人」、「吏」部這些字的捺筆太過僵硬,把字楷化了;更有往上翹起的捺,彷彿加入了鍾繇的寫法,這是比較特殊的部分。
3. 以余之看法,此篇作品並不成功,乃因為有太多遲滯的筆觸,使整幅作品的氣勢往下沉,沒有活躍的氣息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30:50
十四、《歲豐帖》
(一)釋文:
芾頓首再啟:弊邑幸歲豐無事,足以養拙茍祿,無足為者。然明公初當軸,當措生民於仁壽,縣令丞流宣化,惟日拭目傾聽,徐與含靈共陶至化而已。芾頓首再啟。
(二)簡介:
1. 此帖為致范純仁書札。
范純仁(1027-1101),字堯夫,吳縣人,仲淹次子。皇祐元年進士,嘗從胡瑗、孫復學,父歿始出仕,知襄城縣,遷侍御史,知諫院,言王安石變法妨民,前後上言無所諱避,安石怒,出知河中府。歷轉和州慶州,有惠政。哲宗時累官尚書僕射、中書侍郎,以博大開上意,忠篤革士風,忤章惇,貶置永州。徽宗立,連除觀文殿大學士,促入覲,以目疾乞歸。建中靖國元年正月卒,諡忠宣,高宗初追封許國公。純仁夷易寬簡,不以聲色加人,義之所在,則挺然不少屈。嘗曰;吾生平所學,得之忠恕二字,一生用之不盡,每戒子弟,茍以責人之心責己,恕己之心恕人,不患不至聖賢地位也。有文集二十卷及尚書解。
2. 「歲豐」必至秋可言。米芾在杞(雍州)首尾三年(元祐七年至元祐九年),元祐七年夏始任,雖六月蘇頌為右相,但歲豐恐不足居己功也。而元祐九年夏,米芾已乞監祠廟,得嵩山崇福宮,自可捨去。因知此帖必作於元祐八年之秋。七月,范純仁代蘇頌為右相,所云「初當軸」者,斯之謂也。
3. 是年五月,米芾致書蘇軾,言縣生食麥葉蟲。則歲豐之「幸」誠不易矣。
4. 米芾區區為一雍州縣令,而說出「當措生民於仁壽」的話,如此訓飭,非至友何敢道也?范公稱《過庭錄》記其曾祖純仁一事云:「忠宣(純仁諡)舊藏一江都王(唐李緒)馬,……時米元章作郎,每到相府求觀,不與言,唯繞屋狂叫而已,不盡珍賞之意。」交情如是,乃可作不經之語。
(三)藝術賞析:
此帖所言內容乃緊繫縣民生計,從藝術的角度來看此帖的字,似乎有些拘僅,和米芾之前遊山玩水,抒發己志的書風截然不同。尤其是前三行,從一些僵硬的筆畫中不難想像米芾書寫之狀是緊握著筆,心有掛念,心情沉重。後四行稍好,但是從後三行始,字與字的間格太開,使行氣不飽滿,呈現一個個行楷的字,這是比較缺憾的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31:18
十五、《蒙教帖》
(一)釋文:
芾頓首頓首。介至,蒙教,審起居康勝。魯公乞米,李公(按指李光弼)必氣(同餼),類況曹子方不祈而送乎?俟面謝。附使不具。(芾頓首頓首。司勳老兄閣下)
李光弼,唐柳城人,嚴毅沉果有大略,善騎射,起家左衛親府左郎將。肅宗朝拜節度使,平安史之亂,與郭子儀齊名,世稱李郭。光弼用兵,謀定後戰。能以少擊眾,中興戰功,稱為第一。尋代子儀鎮朔方。營累士卒麾幟益精明。未幾為天下兵馬都元帥,代宗朝封臨淮郡王,卒諡武穆。
(二)簡介:
1. 此帖為致曹輔書札。
曹輔,字子方,號靜常,海陵人。嘉祐八年進士乙科。元豐間勾當鄜延路經略司公事,後提點廣西刑獄。蘇軾在惠數年,數有書帖往來。元祐黨人多在巡內,輔周恤備至,士論與之。
2. 曹輔自福建路轉運判官入京改職方員外郎,時在元祐六年七月。九年為司勳郎中。蓋因子方與蘇軾厚,元祐間飛黃騰達也。
3. 元祐九年二月,李清臣為中書侍郎,鄧潤甫為尚書右丞,始倡「紹述」之論。紹聖元年,哲宗以章惇為相,章就任後,恢復一部新法,美其名曰「紹述」。新黨再度得勢,黨禍遽起,子方即在竄逐之列。故此帖必在米芾於雍丘之時。
李清臣(1032-1102),字邦直,安陽人。皇祐五年舉進士,中才識兼茂科,神宗召為兩朝國史編修官,撰河渠律曆選舉諸志,文直事詳,人以為不滅史漢。哲宗朝范純仁去位,獨顓中書,復青苗免役諸法,激帝怒罷蘇轍官。徽宗立,為門下侍郎,尋為曾布所陷,出知大名府。崇寧元年卒,年七十一,清臣寬洪不忮害,起身窮約,以儉自持,至富貴不改。居官奉法,毋敢撓以私。然志在利祿,不公於謀國,一意欲取宰相,故操持背謬,竟不如願死。有詩文一百卷,奏議三十卷,平南事鑑二十卷。
鄧潤甫(1027-1094),字溫伯,以字行,改字聖求,建昌城南人,立子。皇祐進士,熙寧中遷翰林學士。哲宗立,進承旨。一夕草制二十有二,與修神宗實錄。以母喪去,終制,除禮部尚書。紹聖元年二月首陳紹述之說,拜尚書左丞。章惇議重謫呂大防、劉摯,潤甫不以為然,曰:俟見上,當力爭。無何,暴卒,年六十八,諡安惠。
4. 米芾以顏魯公自況,洵非揶揄。因曆子而至斷炊,自在情理之中。
5. 此帖當比《監斗帖》略早,以「附使」語知。
(三)藝術賞析:
此帖的字,氣十分飽厚,首兩行字較大,行氣至後面越寫越順,末尾四字成一字串表現,給人一氣呵成,餘韻未了的感覺。另一方面,此篇的筆畫具厚重感,穿插硬挺的細線,如「類」、「方」、「面」、「謝」,就連末四字的連筆,也挺而有勁。美中不足的是首兩行的字有些僵化,造型也過於刻意,使後四行有無法串起的遺憾。
右艺分子
发表于 2013-6-22 14:31:34
十六、《吏民帖》
(一)釋文:
(前缺)訖力不能使直,愧見吏民耳!去都一舍尚爾,況幅員萬里之遠乎?嗟乎痛哉!咫尺無相會期,惟祝珍厚不宣。芾頓首。子方司勳尊兄賢公。
(二)簡介:
1. 此帖為致曹甫書札。
2. 書寫地點為雍州。因此時米芾仍居雍州縣令,乞監祠廟,得嵩山崇福宮。
3. 大約在紹聖元年(西元一Ο九四年)雍州發生災荒,有司卻因該縣未繳夏稅,派人旦旦催租,米芾雖然愛民心切,終在無租可收的情況下,與監司抗辯於朝廷。最後雖然獲勝,然「不能與世俯仰」之米芾,終覺「救民無術」,而以養疾為由請辭。此文正是米芾此刻悵悵然心情的最佳寫照。
4. 米芾的個性無法適應逢迎權貴的官場,又他好自由,放蕩不羈的個性,與週而復始,一成不變的辦公室官職,實在難以適應,但秉持傳統士大夫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理念,讓不喜受拘束的他暫時安頓下來,努力為百姓謀福利,卻因其對百姓的關愛之情長成為日後丟官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其於雍丘縣令任,境內發生飢荒,政府不但未發糧餉賑濟貧窮百姓,反而怕因此延誤「皇糧」而三天兩頭派人催租,身為父母官者,對上司的要求無力反抗,僅能將滿腔的悲憤,藉由詩文發出怒吼。對貧窮老百姓有極端同情的米芾,天天看著官吏來催租,卻又無力反抗,與其天天望著自己的百姓受壓榨而無法保護他們,不如選擇離開官場,因此,米芾上書求監中岳廟之閒職,以遠離那是非之地。
(三)藝術賞析:
1. 《吏民帖》的用筆和前面幾帖的用筆顯為不同,米芾使用了提按頓挫的動作。這些動作的運動幅度較大,即使是小字,也不難看出其手腕的擺動姿態。富於跳動性,不似使轉、絞轉、平轉等那樣平穩含蓄。其實,提按頓挫的動作與「八面出鋒」是緊密相繫的,如果不借助大幅度的用筆動作,是很難施展開筆毫的豐富表現力。
2. 這樣的字體在此篇最為明顯的是「不」能、「直」愧、「都」一、幅「員万」里、「咫」尺等字。「不」字的點,用力向外一扯,但又不過重以致死筆,筆毫彈起承接「能」字的首筆;「直」的橫畫,筆鋒先承接上一字「使」而來,並不順著筆毫帶開,反而逆一方向頓一下再向右帶出,使這一筆挺勁不少;「都」字左下部「日」的地方,筆毫重複著提按的動作,末筆彈起右上接右「邑」,使整個字靈躍起來;「員」字的口寫成「ㄙ」這個地方的轉折提筆若省略了,便會形成含糊不清的情況;「万」字的橫畫最為特別,並非一筆帶過,中間部份再按壓,右方收筆處順勢帶下,整個橫畫分成兩截,先不論這樣的寫法是否有爭議,但自然而新奇的筆法在當時是罕見的,且米芾採偶一為之,遂並不構成弊病;「咫」的捺筆也很特殊,用力按下之後收筆處往左上一頓提,整個字的氣氛變了。整幅作品大量使用這種筆法,使《吏民帖》呈現小而挺拔、躍動不已,實屬佳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