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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过钟国康治印的人,都有“风雨骤至”之感,越是一气呵成之作,有时越是妙绝。无需打稿,放刀直干。其刀似笔,杀石如同挥毫,不事雕琢,浑然天成,往往只几分钟,便赋予了石头一种文化生命力。点石成金,此之谓也。
by-谢有顺
石头也要感谢他
——《当代中国文人印谱》序
文 | 谢有顺
“石为文多招斧凿”,说这话的是朱熹的弟子黄干。
这是比较早的咏寿山石的诗,却从另一角度阐明了印石与文人的特殊关系。文人一旦在石头上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印迹,石头就不再是普通的石头了,而成了一个文化符号。
从某种意义上说,是文人创造了石头。
会稽的王冕自称“煮石山农”,我的朋友钟国康则自书“石德堪师”,挂于厅堂。他一生杀石过万,治印无数,硬是让篆刻这门小众的艺术,在媒体界、文化界弄出了大动静。
有那么一段时间,岭南处处说国康,其印也成了文人雅玩之一,收藏其印者,不在少数。
喜欢钟国康之印作者,文人尤多。他们欣赏国康治印之沉雄大气,不拘章法,那种能在小小印面上做出大文章的气魄,与写诗、作文所追求的境界何其相似!
中国能治印者千万,但论到谁为作家治印最多,我想,钟国康当为第一。
开始多为朋友向各地作家赠印,后名声传开,爱其印风而主动求印的文人墨客,可谓络绎不绝。像贾平凹、莫言、阿来等诸多名家,最早是我引荐他们与国康结识,但他们用其印后,作文或寄语赞国康的,皆是肺腑之言。
贾平凹是作家中有名的书画家了,二〇〇八年开始用国康的印,至今未换,只因其字与国康的印之间,气息相投,都有苍茫之感。我写字时,也一直用国康的印,用顺手之后,换任何人的印盖上,总觉有所不足。
好的艺术,似乎都有一种这样的霸气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读清代冯承辉的《印学管见》,他里面有这样的描述:
“凡一印到手,不可即镌,须凝思细想:若何结字,若何运笔。然后用周身精神砉然奏刀,如风雨骤至,有不可遏之概,其印必妙。”
不由惊叹,这说的不正是钟国康么?
见过他治印的人,都有“风雨骤至”之感,越是一气呵成之作,有时越是妙绝。无需打稿,放刀直干。其刀似笔,杀石如同挥毫,不事雕琢,浑然天成,往往只几分钟,便赋予了石头一种文化生命力。
点石成金,此之谓也。
今钟国康把多年所治文人之印,择其部分,编成《当代中国文人印谱》一书印行,一方面重新讲述了文人与印石的故事,另一方面也借这些文人之名号,让我们见识了文字之美,刻刀之神奇。
文章要想不朽,很难,名字若要通过石头流传,却要容易得多;而即便这些印石有一天不知所终了,又有何妨呢,只要这些石头与这些文人相遇过,只要这些汉字以钟国康独有的方式被刻刀书写过,就足以成为一个传说了。
用文勒石,以石说文,惟篆刻家可为。因此,《当代中国文人印谱》一书的重量,不止于“文人”二字,更在于“印”,在那把见不着却一直高悬的刻刀上。
钟国康以这样的方式向文人致敬,不仅文人要感谢他,石头也要感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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